太后伸手轻轻抚摸着我的后背,却又察觉到了我瞬间的僵硬。
她紧张地收回了手:“杳杳是不是疼?
太医!
太医在哪?”
我被带入殿中,乖乖伸手让女医把脉,又脱了衣服让她查看。
山匪用的药膏不知是何物,那样重的伤,在我身上没有留下丝毫痕迹,皮肤依旧白皙如玉。
但女医却缓缓皱起了眉头,托起我的手捏了捏,看着瘫软的指节,露出了不忍的表情。
“姑娘的筋脉尽断,浑身上下都有受过重伤的痕迹…… “甚至,肺腑都已受损。
“若是不好生调养,剩余寿命,不出三年。”
太后已抚着心口,连连落泪。
“命苦的孩子……怎么受了这么重的磋磨?”
我抿唇,轻轻靠在了她的肩上:“姑母,杳杳没事。”
说起来,还是太后救了我一命。
长乐本还打算再折磨我一段时间,是太后派人四处寻我,她怕计划败露,才提前放了我。
太后轻轻托着我的手,眼泪落在我的手背上:“没事的,杳杳,姑母会找来神医,我们杳杳会康复如初……” 我依恋地蹭了蹭她的手心:“如今都传山匪是我自己找来,想要危害长乐公主,姑母就不觉得是我咎由自取吗?”
太后生气地重重捶了一下扶手:“我们杳杳素来光明坦荡!
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?
“要我说,反而是长乐那贱婢生的丫头,最会使这些阴私手段!”
被人无条件信任,我终于忍不住心中的委屈,抱着太后哭了出来:“姑母……可是谢澈为什么就不信呢?”
“……他为什么,信那长乐公主,却不信我呢?”
我摇摇头:“姑母,我不要神医,我只想同谢澈和离。”
声声泣血,诉说着我内心的不甘。
太后只是温柔地抱着我,轻声喊我杳杳。
她轻抚我的发顶:“谢家那小子没有护好我们杳杳,是该和离!”
待我平静下来时,已是午膳的时候了。
太后宣了膳,恰逢皇帝前来,便一同坐在了桌前。
她心中怒火未平,此时便也直截了当地开口:“那谢澈辜负你杳杳表妹的一片真心,这样的男儿我们不要!”
皇帝素来是个孝子,此时无奈地叹了口气,夹了一筷子太后最喜欢的菜放进她的碗里。
“母后莫气,这些事孩儿近日也有所耳闻……只是如今时局特殊,若是那谢澈不愿放手,孩儿也不能逼迫。”
我垂下眼帘,知道皇帝所言非虚。
大凉和北魏对我们虎视眈眈,偏偏大汉将才稀少,北边有谢澈,西边有陆渊。
两位少年将军、军中神话,堪称如今大汉的定国神针。
即使是皇帝,也不能随意开罪他们。
我看着自己瘫软无力的手,心中再次涌上恨意。
——若是我依然能够提刀上马,又何至于被逼至如此地步!
太后也知皇帝所言非虚,只得叹口气:“你杳杳表妹受太多苦了,她也是将门后人,全府上下男丁都战死沙场。
“祝府十二英杰,是多少将士心中的支柱!
“你怕开罪那谢澈,却也要记得莫寒了其他将士的心。”
皇帝点点头,无奈回答:“母后让朕再想想。”
用过午膳,我便出宫回侯府。
马车摇摇晃晃前进着,又突然停下。
忍冬掀起帘子看了看,一脸憋闷地回头对我说:“小姐,是公主府的马车。”
“……谢将军也在。”
我垂下眼帘,没有说话。
片刻后,车窗却被敲响。
谢澈冷漠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:“祝遥,下来给长乐行礼。”
“还有,赔礼道歉。”
我猝然咬紧了牙,厉声吩咐车夫:“驾车,走!”
车夫慌张的声音却突然响起,马车一晃,险些翻倒在地。
我胸中气血翻涌。
谢澈他竟是砍断了系住马匹的缰绳!
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掀开了车帘,拉着我的手臂,将我拖了出来。
我在光天化日之下,狼狈地被谢澈拖拽着。
他似乎并不觉得我难堪,反而铁青着脸开口:“祝遥,敢作敢当,别让我看不起你。”
我定定地看着谢澈浓黑的眸,心中已痛到麻木,只剩拉他一同跌入地狱的厌恨。
半晌,我转头示意忍冬解下我腰间的玉佩,递给长乐公主。
这玉佩是谢澈亲自雕刻,红着耳根送我的定情信物。
“祝遥自愿与谢将军和离,祝愿公主和将军白头偕老!”
谢澈却愤怒地扣住了我的肩膀:“祝遥!
我让你道歉,你在发什么疯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