精彩小说尽在A1阅读网!手机版

青春小说 > 其他类型 > 小说咸鱼小妾(温婉沈御)

小说咸鱼小妾(温婉沈御)

温婉 著

其他类型连载

温婉觉得,但凡她犹豫一秒,都是对帅哥的不尊重!蜻蜓点水的一个吻,又快又准。温婉下意识舔了舔唇,还有些意犹未尽。和温婉的轻松形成鲜明对比的阿柴,整个人都懵了!他肉眼可见的瞬间红脸,放大的瞳仁里藏着震惊与怒火。“你、你……”活了二十几年,他还是头一次被人逼得话都说不出来!温婉察觉到他的情绪,委屈巴巴的解释:“呃……是你说让我亲,我才亲的。”可不能怪她耍流氓。阿柴烦躁的咬着后槽牙,被她怼得无法反驳,只能憋着一口闷气,怒气冲冲的转身离开。不远处,金木见他吃亏,本能的想躲,刚转身就被扯住胳膊。阿柴冷冷的说:“一会儿趁乱把那丫头杀了!”金木嘴角一扯,硬着头皮说:“将军……您刚才不是说,那姑娘提出的对敌良策和您不谋而合,是个人才。”“你还说,图纸...

主角:温婉沈御   更新:2025-01-07 18:31:00

继续看书
分享到:

扫描二维码手机上阅读

男女主角分别是温婉沈御的其他类型小说《小说咸鱼小妾(温婉沈御)》,由网络作家“温婉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温婉觉得,但凡她犹豫一秒,都是对帅哥的不尊重!蜻蜓点水的一个吻,又快又准。温婉下意识舔了舔唇,还有些意犹未尽。和温婉的轻松形成鲜明对比的阿柴,整个人都懵了!他肉眼可见的瞬间红脸,放大的瞳仁里藏着震惊与怒火。“你、你……”活了二十几年,他还是头一次被人逼得话都说不出来!温婉察觉到他的情绪,委屈巴巴的解释:“呃……是你说让我亲,我才亲的。”可不能怪她耍流氓。阿柴烦躁的咬着后槽牙,被她怼得无法反驳,只能憋着一口闷气,怒气冲冲的转身离开。不远处,金木见他吃亏,本能的想躲,刚转身就被扯住胳膊。阿柴冷冷的说:“一会儿趁乱把那丫头杀了!”金木嘴角一扯,硬着头皮说:“将军……您刚才不是说,那姑娘提出的对敌良策和您不谋而合,是个人才。”“你还说,图纸...

《小说咸鱼小妾(温婉沈御)》精彩片段


温婉觉得,但凡她犹豫一秒,都是对帅哥的不尊重!

蜻蜓点水的一个吻,又快又准。

温婉下意识舔了舔唇,还有些意犹未尽。

和温婉的轻松形成鲜明对比的阿柴,整个人都懵了!

他肉眼可见的瞬间红脸,放大的瞳仁里藏着震惊与怒火。

“你、你……”

活了二十几年,他还是头一次被人逼得话都说不出来!

温婉察觉到他的情绪,委屈巴巴的解释:“呃……是你说让我亲,我才亲的。”

可不能怪她耍流氓。

阿柴烦躁的咬着后槽牙,被她怼得无法反驳,只能憋着一口闷气,怒气冲冲的转身离开。

不远处,金木见他吃亏,本能的想躲,刚转身就被扯住胳膊。

阿柴冷冷的说:“一会儿趁乱把那丫头杀了!”

金木嘴角一扯,硬着头皮说:“将军……您刚才不是说,那姑娘提出的对敌良策和您不谋而合,是个人才。”

“你还说,图纸没找到,这姑娘会定穴寻墓,留着她还有用?”

阿柴:“……”

话是他说的没错,可这口气他着实忍不下去。

金木语重心长的劝,“将军,一个大老爷们儿被姑娘亲一口,多大点儿事……”

他话没说完,就被阿柴犀利的目光打断,他缩了缩脖子,话锋一转。

“将军……难不成您以前没和姑娘亲过嘴?”

应该、不能吧?

金木好奇的心思赤裸裸的写在脸上。

阿柴眉头一皱,“胡说八道什么?老子后院十七八个女人!”

金木歪头一想,“倒也是,将军府里那么多小妾,将军肯定身经百战。”

“那当然!”阿柴说完,手劲儿一松,打发道:“行了,去准备迎敌吧。”

“哎!”

金木立刻开溜,唯恐慢上半步又被殃及池鱼。

他前脚一走,阿柴脸上的表情就彻底阴沉下去。

“呵,那十七八个女人……老子压根儿连看都没看过!”

不过这话他不能跟下属说,有损男人雄风!

他抬手擦了擦嘴,忽略唇间残留的温润触感,忍不住回头往温婉的方向看去。

死丫头,不知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?

他就开个玩笑而已,她还真敢上嘴!

*

战火燃起来之后,被风一吹,很快以一种疯狂的姿态向山下蔓延。

这是温婉第一次经历古代战场。

虽没有现代战争爆炸之后毁灭般的冲击,但长刀所到之处,鲜血飞溅之时,依旧让人心生畏惧。

阿柴弯腰将还在发愣的温婉拉到马背上。

没有同乘一骑的浪漫,她被当成货物一般横放在他身前。

温婉头朝下,根本看不清周围的情况,只知道身后的人杀敌动作干净利落。

一刀一个漠北人!

宛如杀神转世,威武到了极致。

又一抹鲜血劈头盖脸浇下来,温婉啐了一口唾沫,挣扎中抬头瞥了一眼青年。

火光映在他的脸上,那眉眼犀利深邃,丝毫不见怯懦,只剩下向死而生的坚毅。

很多年以后,午夜梦回时,温婉还能清晰的记起当时那个画面。

浴血拼杀的将士,心怀信仰,勇往直前……

阿柴一行人势如破竹的闯进漠北人的队伍里,足足砍杀了半个时辰才冲出了包围圈。

马儿不知跑了多久,直到天光微亮,才停了下来。

刚一停下,身后的人就从马背上滚落。

他摔在草坪里,发出“嘭”一声巨响。

温婉这才有机会看过去,就见阿柴一身衣裳都被鲜血浸透,不知是他的还是漠北人的。

他闭着眼睛不住喘气,似乎是累极了。

原本一百人左右的小队,如今只剩下不到五十人。

冲出来的将士们没有逃生后的喜悦,全都阴沉着脸。

温婉知道,他们是在为死去的同胞难过。

摔在草坪里的阿柴缓了一阵后坐起身,视线落在远处的山巅。

日出带来的朝霞,将天地染成最炫丽的色彩。

他没有说什么痛哭流涕的感言,直接抬手将长剑插进泥土里,然后重新翻身上马。

队伍再次开始前行。

温婉趴在马背上,看向那把留在这片土地上的长剑。

那时候,她还不明白,他为什么要把剑留在这里。

直到他三年以后踏破漠北人的王庭后,专程来这里收回了这把剑。

温婉才知道,原来这把剑,就是他誓要报仇的诺言。

*

距离边城很近的一个小镇上,队伍终于能够停下来休整。

小镇不大,驿站的房间不算多。

温婉是队伍里唯一的女人,但却没有享受到性别的优待。

她被安排和阿柴同住一个房间。

房间里,她和阿柴大眼瞪小眼。

温婉:“咱们孤男寡女的,同住一间房,不合适吧?”

阿柴挑眉,“孤男寡女?”

温婉点头。

“呵,”阿柴嘲讽的笑了,“你先照照镜子。”

他说着走向屏风后,很快,屏风后传来沐浴的水声。

温婉一脸茫然,愣了愣走到窗边的铜镜前。

当看清铜镜里那个满脸脏污,比怪物还难看三分的自己时。

她悟了他刚才的嘲讽。

他意思说,在他眼里,她不算女人?

温婉十分不服气,怒气冲冲的走到屏风跟前。

“我现在是脏了点儿,但是洗干净了还是能看出是女人的,我倒是无所谓,不过一个商贾小妾而已,倒是你……”

“好歹是个小头头吧,回头被人传出风言风语,说咱们端朝的将士作风败坏,吃亏的不还是你。”

屏风后,男人一直没出声,隔了好一会儿换了一身干净布衣的他一边系腰带,一边走出来。

他看都没看温婉一眼,绕过她走到门口,拉开房门才道:

“其他兄弟们是八个人睡一间房,你不跟我住,就去跟他们挤。我没有意见。”

温婉一张脸黑不溜秋的,只剩一双眼睛还算干净,她撇撇嘴,小声问:

“没有其他选择?”

阿柴闻言,缓缓关上房门后来到温婉面前。

他居高临下的看她,“亲我的时候,不是很主动吗?怎么,现在怕了?”

“谁怕谁?”温婉本能的反驳,硬着头皮去屏风后洗漱。

“你等着,等姑奶奶洗干净了就来收拾你!”

耍嘴炮,谁怂谁是王八蛋!




沈御不动声色的将温婉的表情看在眼里,眸子不自觉暗了暗。

两名年轻行商已经来到高翎面前,他们抱拳行礼后说明来意。

原来是看见了高家商队的标志,想和其他零散的商贩一样,跟在商队后面蹭蹭高家的庇佑。

他们自称同是边城人,愿意将收益的四分之一交给高翎作为回报。

出门在外,有钱赚,更得有命花。

这也是这么多商贩宁愿少赚点儿,也要组队前行的原因。

都是老乡,换了往日,按理说高翎这会儿就该答应了。

可在他出声之前,沈御一个凉悠悠的眼神睨了过来。

高翎话锋一转,委婉的说:“实在不好意思,我们商队里已经有好几个做皮毛生意的商人了,出发之前我们就说好了,商队里不再增加卖皮毛的商贩,所以……你们还是另外找商队吧。”

名正言顺的理由,两名行商也挑不出错处,只能遗憾的离开。

温婉的目光一直在两人身上,眼巴巴的看着她的“八块腹肌”重新踏上马车去找另外的落脚处。

*

沈御和温婉既然以夫妻的名义出行,自然是住一间客房。

有了那次危机之下的同房共处,这一次两人倒是轻车熟路。

而且这个房间里有两张床,倒是省了温婉又要睡软榻的麻烦。

折腾了一天,还打了一架,温婉是真的挺困了。

她梳洗完后,打着哈欠准备往床上躺。

“过来。”

沈御轻飘飘的声音从方桌前传来。

温婉抬眸望去,见他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瓷罐,正端端正正的坐在桌后。

她满脸疑惑的走过去,“干什么?”

“坐下。”沈御轻声命令道。

温婉撇了撇嘴,不情不愿的在他对面坐下。

沈御眉头一皱,拍了拍一旁的椅子,“坐这里。”

要求还挺多。

温婉嘀咕一句,起身挪了位置。

沈御解开小瓷罐的盖子,用指尖抹了一点儿里面的膏药,抬手往她额头上一按。

温婉吃痛的吸了一口气,“轻点儿。”

“娇气。”沈御嘴上埋怨,手上的动作却温柔了些。

温婉倒是有些诧异的,“其实这点儿抓伤用不着上药,明天早上起来就该结疤了。”

所以她压根儿没想到沈御居然会按着她给他上药。

沈御没接她的话,只摸不吭声的把膏药抹在她脸和脖子上的抓痕上。

她本能的往后缩了缩,有些尴尬的往后退了一下。

沈御动作一顿,脸色更沉,“我已经很轻了。”

温婉:“……”

见他误会了她的躲避,温婉干咳两声,以缓解莫名其妙加快的心跳。

“身上还有其他伤吗?”看得见的地方,他都抹完了。

温婉摇摇头,“没有。”

沈御没说什么,只是将小瓷罐塞到了她的手里,木着脸说:

“那该你帮我上药了。”

温婉:“嗯??”

她还没听懂他的意思,就见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已经搭在了黑色的腰带上。

他当着她的面,一层一层的解开衣裳,然后……

露出了肌肉线条分明的腹肌。

温婉数字敏感,一眼就数出来是八块。

“呃……”

她是想移开目光的,毕竟这么盯着一个男人的腹肌看,很是不妥当。

可她的眼睛实在是不听话,尽管她努力了,但还是没能成功转移目光。

沈御几不可察的扬了扬唇角,随即抬起手,手指落在了其中一块腹肌上。

“这里被抓伤了。”

温婉瞪大了眼睛,嘴角抽了一下。

她其实很好奇,那露水娘子纠缠他的时候,他身上明明衣服都是完完整整的,那这指甲盖大小的抓伤到底是怎么弄上去的?

难不成那露水娘子也是个武学高手,还会隔空抓人?

见她愣着不动,沈御不耐烦的催促。

“快一点儿。”

温婉狐疑的扫了她一眼,随即挖了一块膏药就往他的“伤处”上抹。

比指甲盖还小的伤痕,生生被她抹出“重伤不治”的气势。

沈御低头一看,就见她把膏药几乎抹遍了他整个肚子。

沈御:“……”

道高一尺,魔高一丈。

他还是小瞧了这个女人。

在色胆包天的情况下,她倒是什么都敢干。

温婉趁着抹药的时候,偷偷摸摸的按了按他的腹肌。

果然和想象中一样,硬邦邦又温暖的触感。

她嘴角不自觉扬起满足的微笑,暗忖道,这泼天的福利,是他主动送上来的,可不是她不知羞耻占他便宜。

许是她过于沉浸于对美好事物的欣赏,没有注意到沈御看她的眼神越发深沉。

正当她的指尖还想进一步往上攀登的时候。

沈御突然握住她的手腕,“好了。”

温婉一怔,抬起头,正对上似笑非笑的眼神。

那一刻,她突然有种被人捉奸的错觉。

她的脸颊,无法控制的开始泛红。

“我这腹肌,比那两个行商如何?”沈御戏谑的问。

温婉脑袋被美色冲击后,有些发晕,下意识的就回答了他的问题。

“那肯定好摸得多……”

没说完,她醒悟过来止住话头,还差点儿懊恼的咬到舌头。

沈御轻笑一声,“可惜,我不是什么露水相公,所以,即便我有八块腹肌,也不是你能肖想的。”

沈御松开她的手腕,有股打了胜仗的得意劲儿。

他又当着她的面,缓缓将衣服系紧了。

温婉顿时回过味儿来,脸色由红转白。

所以,他刚才是故意的?

难道,这就是男人之间的胜负欲?

那两个年轻行商露了腹肌,让他作为她名义上的相公脸面挂不住,所以才要在她面前找补回来?

呵,男人。

温婉气呼呼的将小瓷罐放在桌上,转身熄灭蜡烛后爬上床。

“睡吧,现实中我得不到,梦里我还不能嚯嚯几个露水相公吗?”

黑暗中,沈御先是一惊,随即脸色沉到谷底。

露水相公?

还几个?

这女人,依旧是死性不改!

*

这一夜,温婉梦里有没有嚯嚯几个露水相公,沈御不得而知。

但是他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,梦里似乎有那么一个面容模糊的小娘子,不断的缠着他,要看他的腹肌。

天刚亮,他烦躁的睁开眼,沉着脸走到温婉的床边。


篝火跳跃,火光映照在她的脸上,将白皙的肤色染上一抹红晕。

她一双眼睛睁得很大,眸子里的光芒比篝火柔和几分,却比篝火来得温暖。

沈御喜欢看她认真又可爱的表情,忍不住伸手在她脸颊上捏了捏。

温婉一怔,奶凶奶凶的哼了一声。

“说正事儿呢,你别动手动脚的。”

沈御笑了笑,这才接着说:“从山神庙开始,但凡我们找到的古墓,身后总有那么一群人如影随形,你觉得是为了什么?”

温婉:“还能为什么,肯定是你们要找的东西。”

“对。”沈御点头道:“假设阿卓信就是追着我们的那群人,我们东西还没找到,他们却突然撤退了,又是为什么?”

他像个善于引导学生回答问题的老师,带着温婉一起渐渐清理事情的脉络。

温婉仔细一想,试探着说:“因为他们提前找到了东西?或者说,他们也知道了我们的目的地?是要赶在我们之前先去把那个古墓开了?”

越说,温婉的心就越往下沉。

敌人将他们所有的步骤都摸得这么清楚,没有内鬼通风报信,绝不可能。

但,谁是内鬼?

沈御看她表情就知道她想问什么。

“我现在也没查出来谁是内鬼,不过可以肯定的是……既然阿卓信没有把我们这个队伍认出来,那就说明,内鬼不在我们目前这个队伍里。”

“我得找到阿卓部的老巢,游猎牧民以前从不掺和漠北和端朝的事,这次一路追杀我们,背后到底有什么目的,总得探一探才知道。”

“而且,不管阿卓信他们想做什么,这一次,我们既然来了,就要将他们一网打尽。”

温婉再次感慨,“这端朝真是没救了,就你这样的,居然只给你一个校尉当?也真是太屈才了。”

沈御勾了勾嘴角,“谁说不是呢,我这样的,怎么也得是个一等大将军吧。”

“你?一等大将军?”

温婉伸手在他额头上摸了摸,“也没发烧啊,怎么都开始说胡话了?”

沈御蓦的握住她的手腕,“对我就这么没信心?”

温婉白了他一眼,“呵,不是对你没信心,而是对这个王朝没信心。不是你能力不够,而是这个社会就是如此,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,你的起点,决定了你的终点。”

她的言论,让沈御浅黑瞳孔瑟缩了一下。

温婉:“在这里,等级分明。如果你出身王侯之家,有你这势力,做个一等大将军是没问题。可普通出身嘛,做个将军都算到头了。”

沈御突然想起了少年时期,他作为太子伴读,跟着听帝师授课。

那时候,帝师也曾讲过一番话,意思和温婉说的差不多。

可那是帝师,而温婉,只是一个小女子。

温婉浑然没注意到他的异样,长长的叹了一口气。

“所以啊,我这样的,如果不想做人的小妾,那就只能找个贩夫走卒嫁了。”

她缓缓的挣脱他的手,活动了一下手腕,没心没肺的笑道:

“周校尉虽不是出身王侯,但也不是寻常人家吧,想来将来也会娶一个和你门当户对的女子做妻子。”

掌心一空,沈御眸色也跟着暗了。

都是聪明人,她这是隐晦的给了他一个答案。

温婉将小毯子扯回来,“我这辈子,不会再给人做小妾了。”

沈御闻言,诧异的抬眸看她。

温婉却已经移开目光,打了个哈欠,“我困了,我去睡会儿,明天不是还得接着赶路嘛。”

她离开以后,沈御坐在篝火边上,许久都没有说话。

*

第二天一大早,果然下起了大雪。

不过一会儿的功夫,草原就裹上了一层银白的颜色。

冒着风雪,队伍前进的速度不降反增,连午饭都是在马背上匆匆解决。

一连奔波了三天,终于来到了一座连绵山脉的脚下。

这座山脉,就是漠北和草原接壤的地方,翻过这座山,就是漠北人的地界了。

临近黄昏,按照往日的习惯,就该停下来安营扎寨了。

可今天,沈御脸色沉沉,观察地形之后,指挥队伍往右边的峡谷靠近。

靠近峡谷之后,所有人下马步行。

天已经彻底黑了,峡谷里寒风瑟瑟,把人的腿都冻僵了,每走一步都要多废些力气。

突然,众人瞧见了峡谷里传来的微弱光芒。

“到了?”

温婉压低声音问沈御,他趁着脸色点了点头。

随后,他打了手势,所有人便立刻分散开来,各自拿出武器,以一种狩猎的姿态盯着峡谷的方向。

温婉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,她还以为他们准备就这样冲进去。

正准备提醒他们,峡谷里情况不明,贸然进去绝非明智之举。

谁知道,下一秒,就见沈御猛地拍了一巴掌马屁股,马儿嘶吼一声,随即就往峡谷里冲。

“有情况!”

峡谷里似乎有人在放哨,立刻吹响哨子。

很快,铺天盖地的箭雨落了下来,瞬息的功夫就把那匹马扎成了刺猬。

马儿倒在血泊里,临死还挣扎一双空洞的眼睛。

等马死透了以后,一群人乌泱泱的就举着火把出现在温婉的视线里。

他们皆是游猎牧民的打扮,所有人动作迅速的将那匹冲进去的马儿团团围住。

温婉顿感一阵后怕,得亏沈御聪明,知道引蛇出洞,否则现在不管是谁冲进去,都是死路一条。

放哨的松了一口气。

“吓死我了,原来只是一匹马啊。”

“我还以为是那个俊俏小子的族人追来了呢。”

“追来又怎么样?还能从咱们手里把人抢回去?”

“说得也是,不就是个落寞的小家族,那么几个人老弱病残,都不够兄弟们杀个来回的。”

“说起来,那小子骨头也是硬,被信公子折磨成那样儿了,还捂着屁股不肯就范呢。”

“哈哈哈……可惜了,倒也是个爷们儿。”

温婉眼尖,已经认出那几个说话的人,正是阿卓信的手下。

那他们口中说的小子,就是温恩了。

一想到阿卓信在折磨温恩,温婉的脸色就惨白一片,恨不得马上冲进去救人。


金木推着沈御走在前面,温婉跟在他们之后。

到了书房门口,沈御头也没回,冷冰冰的说:“无关人等,就不要跟进来了。”

温婉愣了一下,回头就看见了她身后的小尾巴。

“温恩,我们有正事儿要办,你先在院子里等我吧。”

面黄肌瘦的少年小心翼翼的牵着温婉的衣袖,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看,闻言,眸中光芒一暗。

“嗯。”他低声应了,这才悻悻的放下手。

温婉看他一副难过委屈的模样,心头一软,语气也放轻了一些。

“好啦,你个子比都我高一个头了,怎么比我还会撒娇!乖啦,等我办完正事,给你买好吃的点心怎么样?”

她哄人的时候,眼睛亮亮的,带着一种不自觉的宠溺。

温恩像是愣了一下,随即便有些移不开视线。

温婉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,笑着说:“这次不准再跟过来哦。”

不等温恩回应,温婉转身走进书房,冲他摆摆手后,关上了房门。

房门挡住了温恩的视线,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。

如果温婉还在,就能发现,此刻的少年,哪里有半分委屈可怜的模样。

他神情阴霾,一双眼睛里只有麻木和冷漠。

他垂在两侧的手,不自觉握了握拳头,稍用力,手腕上就传来一阵锥心的疼痛。

他叹了一口气,眼神瞬间沉到谷底。

*

一寸长的锦盒摆放在书桌上。

“打开吧。”

沈御沉声命令,金木上前将锦盒打开,开锦盒的时候,金木下意识的看了温婉一眼。

温婉脸上没什么表情,就……很轻松。

许是还不知里面装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吧,等她瞧见了,就不可能是如此轻松的模样了。

盒子打开,一层红色锦帛中间,露出三个黑色的零件。

一根拇指长的圆管,一个指甲盖厚度的环形圆片,还有一个锯齿状的长条方块。

“就这个啊,我还以为什么了不起的古董呢。”

出乎金木的预料,温婉表情一点儿没变,甚至比刚才更轻松。

金木嘴角一扯,嘀咕道:“我就说小婉姑娘一个姑娘家,肯定不知道这几个东西的重要性,真正懂行的,肯定会惊为天人……”

他还没抱怨完,就说不下去了。

因为温婉已经伸手拿起三个零件摆弄起来,不过眨眼的功夫,只听“咔嚓”一声。

锁扣卡紧,三个零件组成了一个。

金木吓得说话都结巴了,“你、你、你……”

温婉白了他一眼,“你什么你?不就是个弓弩上用的小东西而已,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。”

“你、你懂?”金木满面惊骇。

温婉扬唇浅笑,“略知一二,不算很懂。”

金木:“……”

沈御:“……”

现在他们对“略知一二”这四个字,已经无法正视了。

沈御目光犀利的盯着她,“说说看,你知道的关于它的一切。”

“好的,我尊贵的榜一大哥!”

给钱的就是大爷,温婉拿出赚钱营业的温和态度,开始进行专业介绍。

“这是一种连击弩的关键部件,寻常弓弩只能射击一轮,下一轮射击的时候需要长时间短箭的更换,而连击弩可以携带更多的短箭连续进行射击,杀伤力当然更强。”

这连击弩,还是温婉当初从一本古代兵器演变文献上看见过的。

那时候她手痒,还对照图纸,找材料一比一复原过其中一款。

在冷兵器时期,这种连击弩属于那个时代的高端设备,足以改变战场战局。

她信口拈来,语气轻松,摆弄零件的时候也很随意。

这份随意,和沈御的沉重形成了鲜明对比。

沈御:“你见过这个……连击弩?”

“我……”温婉蓦的注意到沈御的表情,她顿时惊醒,后背吓出一身冷汗。

怀璧其罪,古往今来皆是一个道理。

如果只是一个寻龙定穴的风水大师,她对他们来说,是可以利用的普通工具。

可如果是一个能做出厉害武器的匠人,那对他们来说,就是一把利器,如果不能为己所用,也势必不能落入他人手中。

温婉敢肯定,只要她说见过,他们就会想尽办法控制她,绝不会让她获得自由。

“我当然是没见过的。”

温婉话锋一转,语气淡淡的说:

“我也是在书上见过介绍而已。这三个是关键部件,我刚才看见的时候,就按照书上说的试试拼接,没想到还真拼上了。”

“人家也很意外的呢~”

温婉双手一摊,又拿起茶杯战术性喝水。

沈御和金木都一直盯着她看,似乎是想从她脸上看出点儿什么。

温婉心跳雷如战鼓,面上却不显。

许久之后,沈御收敛情绪问:“那本书在哪儿?叫什么书?”

“呃……”温婉硬着头皮说:“我说了你们可不许生气。”

沈御没吭声。

温婉:“那书被我不小心掉进火盆烧掉了,当时我师傅也很生气,给我一顿好打,我屁股上现在都还有个疤。”

她屁颠颠走过去,弯腰凑到他耳边说:“我说真的,你要不看看?真有疤的。”

看,看什么?

看屁股?

看疤?

沈御脑袋一懵,刚才那点儿严肃和深沉,瞬间被她一句戏弄的话给冲散了。

一旁的金木也是一脸懵逼的模样,小婉姑娘霸气,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啊!

沈御太阳穴突突的跳,冷声对金木道:“你先出去。”

“是!”

这种情况,金木怕多听一句之后,都遭来将军的报复,所以快速的退出门外。

连击弩不连击弩的,哪有小命重要。

屋子里,沈御冷着一张脸,“满口谎话,以为用这种方式打个岔,我就能被你糊弄过去?”

温婉的确是准备开个黄腔,然后把这个送命话题糊弄过去的。

再被他问下去,她交代不清楚啊。

“呵呵,”温婉干笑两声,“哎,这不是被英明睿智的周校尉给拆穿了嘛。”

“少贫,”沈御严肃表情,厉声道:

“赵小婉,这件事很重要,你不说清楚连击弩的来源,今天我不会让你走出这道门。”




幸好,老天还是眷顾温婉的。

没有再给她纠结的机会,柴房门打开,举着鞭子的店铺老板出现了。

他手中的鞭子是专门用来打人的毛刺鞭子,用最硬最糙的粗麻织成,一鞭子下去就能皮开肉绽。

温婉冷不丁打了个寒颤,还是咧开嘴,挤出一个僵硬的笑。

“我我们想买只烤羊。”

店铺老板留着满脸络腮胡,闻言,冷着一张脸指了指铁架上的烤羊。

“今天就这么一只羊,不过被小王八羔子烤焦了,老子刚教训了他一顿。你要是想买,我给你便宜一两银子,算你九两。”

老板给了价,这就是在做生意,没有对他们动手的意思。

温婉松了一口气,生意嘛,能谈就好。

“就肚皮焦了一块儿,我就喜欢吃烤焦一点儿的,不碍事。要不,银子我还是给够,里面的伙计,你就别打他了。”

老板就是求财,有银子哪有不答应的道理。

“姑娘心善,那我给你包起来。”

店铺老板原来是个瘸子,转身进屋,扯着一个瘦高的少年出来。

他一脚踹在少年的腿弯处,“去给客人把羊装上!”

少年一出现,温婉就被着实吓了一跳。

她知道先前他在屋子里肯定挨了打,但是她没有想到,他这哪里是挨打,分明是遭受了非人的虐待。

少年皮肤蜡黄,瘦得只剩下皮包骨,一看就是营养不良,身上大大小小的新伤叠在旧疤之上,几乎没有一块皮肤是完整的。

这样的折磨,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。

“小婉姐姐……”沈舟吓得小脸发白躲在温婉身后。

温婉安抚的拍了拍沈舟的背,“别怕。”

店铺老板见状,又是一鞭子抽在了少年背上。

“丑东西,还愣着做什么,没看见客人都被你吓着了吗?”

鞭子落在少年身上,他眼神空洞,竟是一声不吭。

他甚至没有看温婉一眼,似乎对人性的恶已经习惯。

温婉想,那双眼睛里,肯定是有过希望的,只不过有太多冷眼旁观的人,将他这份希望磨灭了。

他的眼神,过于震撼人心。

以至于温婉有一种感觉,也许过了今天,他就不会选择再这样痛苦的活着。

很多年以后,温婉得知那时少年的心境,便无比庆幸,她做了一个正确的判断。

“老板,你这奴隶卖不卖啊?倒是挺经打的,拿来发泄情绪倒是不错。”

温婉故作轻松的闲聊,目光扫过少年脖子上烙印的一个“奴”字。

老板擦了擦手,将鞭子递过来,“您要试试吗?给您玩玩。”

温婉接过鞭子,装出一副精明的模样,“老板,别一会儿我抽他几鞭子,你说我把你奴隶给打坏了,要我赔钱吧?”

老板眼中闪过心虚,他刚才还真就这么想的。

一看温婉就是富贵人家娇养的,能讹点儿银钱当然更好。

被拆穿后,老板干笑两声,“那哪儿能啊,一个被倒了好几手的奴隶而已,能值几个钱。”

“这样啊,”温婉犹豫了一下,“那不如这样吧,你这个卖给我,我看他半死不活的,买回去估计玩不了几天就死了。”

“卖啊?”

店铺老板商人的市侩立刻显现出来,“你看我这店铺就我一个人,就指着这个奴隶帮忙呢,你买走了,我这生意就不好做了啊。”

温婉早有准备,“哦,那行吧,我不买了。我就抽两鞭子过过手瘾。”

老板一听,这就不买了?

她这买东西的诚意不够啊。

温婉:“说好的,我抽两鞭子,打死打残了,可不许讹我赔钱哟。”

她举起鞭子就要动手,那狠劲儿,似乎要用上全部力气,直接把人打死。

在打死了没钱,和卖给她还能换点儿银子之间,老板果断选择了后者。

“别啊姑娘,你出个价吧,我把他卖给你了。”

温婉心里暗自窃喜,目的达到,面上却不显。

“那……就十两银子?”

老板皱眉,“跟烤羊一个价啊?”

温婉撇撇嘴,嫌弃道:“烤羊还能让我饱餐一顿。他这半死不活的,回头打死了我还得出钱买张草席把人埋了,又得花一笔钱。”

说得很有道理,老板这几天也在担心这事儿。

这小子没什么求生意志,估计活不了几天。

“姑娘,再加点儿?”老板说。

温婉叹一口气,“实在是加不了啊,您要是舍不得,那就算了,反正就一个玩意儿,我不买也没什么损失。”

她作势又扬了扬鞭子。

老板一咬牙,“成交!”

温婉心想,这买卖划算啊,一只羊的价格救下了一条人命。

老板心想,这买卖划算啊,一个快要死了的奴隶,换十两银子。

于是,买卖双方都觉得自己占了个大便宜。

不一会儿,温婉愉悦的带着少年和烤羊走出店铺。

老板满脸笑容的拿了银子后关上店门,还招呼一句。

“姑娘,银货两讫,离柜不认,你下次来光顾,我送你一只烤羊蹄。”

*

温婉出去吃顿饭,却买了个人回来。

偏院里的众人是对此十分不理解的。

可不理解归不理解,人都买回来了,也只能把人安置了。

温婉让沈舟带少年去洗漱,又找了干净的衣裳给少年换上。

她美滋滋的坐着啃羊腿,该说不说,这烤羊的确地道,一口下去,唇齿留香。

就这份儿手艺,她以后可有口福了。

沈舟敲门进来,抓着少年的手腕往里扯。

“你进来啊,小婉姐姐不会打你的,她就是吓唬吓唬那老板。”

“我家小婉姐姐人美心善,最温柔善良了,从来不打人的,她可好了。”

温婉听沈舟这么一顿夸,顿时笑得花枝乱颤。

可以啊,沈舟这小子能处,对她的认识很到位啊。

她就是他口中的那样,一点儿不带差的。

少年站在门口,一抬眸,看见的就是温婉笑容灿烂的模样。

皮肤白皙的女孩儿,五官精致,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上露出浅浅的梨涡。

些许碎光落在她眼睛里,闪烁得跟天边的星星一样耀眼。

那时候,少年才知道,原来有些人笑起来,是浑身都会发光的。




只可惜,极致的希望,往往会带来极致的失望。

眼看马背上的沈将军已经转过身来,她已经隐约能看见他面容的轮廓……

窗户外突然出现一张蒙着黑布的脸,黑布上方,一双阴冷如毒蛇的眼睛,正对上温婉的视线。

温婉吓得一声惊呼,下一瞬,蒙面人举刀砍掉窗户,一个跃起就往里冲。

温婉觉得,人倒霉起来,真的是没有下限的。

这么大的边城,这么大的菜市,贼人怎么就偏偏出现在她的面前呢。

屋子里的众人爆发出惊恐的尖叫。

刀口反射着银白的光,锋利的边缘擦着温婉的脸边而过。

“小心!”

在温婉感觉到刀身的冷意时,身后一只胳膊非常果断的将她抓了回去。

身后黑影跨出,抬脚踹在贼人的手腕上,长刀落地之时,黑影手中一把寸长的小刀已经划破了贼人的咽喉。

好俊的身法!

“小婉姑娘放心,有我在!”

黑影回头,露出阿贵笑容憨厚的脸。

他脸上憨笑,和他刚才拉风的出场形成了强烈反差。

“厉害!”

温婉冲他竖起大拇指。

阿贵乐呵呵的“我就说我能保护好你们吧。”

“必须能啊!”

温婉感慨,果然不能以貌取人啊,瘦胳膊瘦腿也能是高手。

是她狭隘了。

阿贵杀了闯进来的贼人后就守在了窗户边上。

他一边警惕,一边远远的对什么人摆了摆手。

温婉顺着他打招呼的方向看过去,只看见边城守军们离开的背影。

半个时辰以后,有衙门的人来收拾残局。

听衙门的人说,放火烧首饰铺的贼人们已经全部伏诛,边城已经恢复了安全稳定。

温婉还在想那个有情有义的小校尉,她越想越觉得那个人是沈御。

“阿贵,咱们去找找周校尉吧。”

两人走出街口,温婉就停下脚步。

阿贵:“啊……找校尉干嘛啊,这会儿,他应该很忙吧。”

温婉闻言,脸色立刻一沉,“阿贵,你身手这么好,做小厮的确是委屈你了,你要是有宏图大志,回头可以直接跟周校尉提,但是……”

她顿了顿,“在你家校尉生死不明的时候,你漠不关心,未免显得太过无情?再怎么说,周校尉也算给了你一个养家糊口的活计,对吧?”

温婉言辞犀利,阿贵听得一愣一愣的。

“小婉姑娘……我、我,我不是漠不关心,只是……”

阿贵有苦说不出,偏偏又不能透露将军的底细,一时之间急得脸都红了。

温婉:“行了,你不愿去就不去吧,我自己去。”

说完,她毫不犹豫的往城外军营的方向走。

阿贵回过神来,赶紧追上去。

“小婉姑娘,你误会了!我没有不关心校尉的意思,我是确定我家校尉很安全,没受伤。”

温婉一怔,“什么意思?”

阿贵绞尽脑汁想出合理借口。

“我们躲在屋子里的时候,当时不是有一队将士们经过吗?校尉也在里面呢,我看见他了。”

温婉瞪大眼睛,“他也在?我怎么没看见?”

阿贵心虚的干笑,“当时隔得远,人一多,兴许你看过去的时候,他刚好被别人给挡住了?”

“是吗?”温婉有些不确定。

不过当时兵荒马乱的,她的注意力又在沈将军身上,没注意到周校尉在不在,也有可能?

阿贵又劝:“小婉姑娘,我们还是先回去吧,校尉一回来,我立马通知你。再说了,我们这么久没回去,没准儿温恩现在正在到处找你呢。”

“对了,还有温恩,他是该着急了。”

那小子性子急,找不到她的话,不知道又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。

她这才跟着阿贵往回走。

阿贵心大,回去的路上还帮她买了五花肉和几样小菜。

*

温婉幸亏回去得及时,再晚一步,温恩就提着菜刀出门找她去了。

他听说菜市场出现贼人的时候,就吓得不轻,也顾不上他这样没武功的去了,还能不能全须全尾的回来。

“恩恩!我再跟你说一次,无论任何情况,首先要保全自己,其次才是去帮助别人!”

“下次可不许这么冲动了,就算我真的出了什么事,我也不希望你因为我而受伤。”

温恩抓着她的手,眼神委屈巴巴的,“你出事,我会难过。”

“可你出事,我也会难过啊?”温婉温柔的说:“我也希望你好好的。”

温恩没吭声,只眉眼低垂,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

温婉拍拍他的手,安抚道:“好了,我去做午饭,咱们今天都被吓得不轻,得吃顿好的慰劳慰劳自己。”

她进厨房以后,温恩抬起头来。

只是,此刻的他,脸上没有丝毫少年人的青涩,而是一种透着偏执的疯狂。

“我不会让你出事的。”

*

温婉把菜倒进锅里,一边翻炒,一边回想今天的事。

突然,她动作一顿。

她想起一件让人背脊发凉的事来。

阿贵杀了贼人之后,没有一点儿初次杀人后的畏惧和慌张,他甚至还记得要帮她顺便买菜回家!

这绝不是一个初次杀人的人,应该有的正常反应!

阿贵不只是杀过人,应该还杀过很多人。

否则,他绝不会淡定到这个地步。

而他,是周校尉的贴身小厮!

周校尉知道阿贵的底细吗?

温婉不敢细想,心中越发忐忑不安。

她顾不上锅里的菜,急切的跑去院子里。

上次那只信鸽她还一直养着,她将写好的信笺放进小竹筒,又将信鸽用力扔到空中。

信鸽扑腾着翅膀,快速的往城郊飞去。

*

沈御领兵回营后,又交代了一番军务,刚换下铠甲,信鸽就落在了窗台上。

为了方便辨认,这只信鸽翅膀上有一小撮毛被染成了红色。

金木看了一眼,笑道:“这是小婉姑娘那只鸽子,看来今天城中动乱,小婉姑娘是担心将军的安危来了。”

沈御闻言,眼底也染上一抹笑意。

金木取出竹筒里的信笺递给沈御。

沈御展开信纸,当看见信上的内容时,他表情怔了怔,随即便冷笑道:

“阿贵那个蠢货!露馅了!”




门口站着的少年,洗干净了以后,也并没有比之前的形象好多少。

他,实在是太瘦了。

那些无处不在的伤痕,像是在提醒着周围的人,他曾经历过什么。

温婉口中的烤羊腿,突然就没那么香了。

她冲少年招招手,“过来,先吃饱肚子,然后我们再好好谈谈。”

少年闻言,立刻就愣住了。

“过来呀,你肚子不饿吗?”

温婉以为他没听明白,想了想,从盘子里抓了另一只烤羊腿走过去。

她将烤羊腿递到他面前。

“你是新来的,这次给你优待,还剩下的两只烤羊腿,我一只,你一只。下次可就不行了哦,你比沈舟大,你得让着他,下次的烤羊腿就是他的了。”

少年眸中闪过震惊,随即一种看不分明的情绪开始隐约浮动。

沈舟发现温婉的话里有个问题,“不对啊小碗姐姐,这样的话,你不是每次都能吃烤羊腿了吗?你不是比我们大吗,你为什么不让着我们?”

被当众拆穿心里的小九九,温婉尴尬的笑了两声。

“这个嘛……”

温婉绞尽脑汁,想出一个合理的借口。

“因为是我付的银子!我给的钱,我当然要吃一只烤羊腿!行了,小孩子家家的,吃点儿东西还跟我斤斤计较,等你将来赚钱了,你花的钱,你就能每次都吃烤羊腿。”

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,谁出钱,谁豪横。

这个理由,沈舟无法反驳,他摇了摇少年的胳膊。

“哥哥,下次的烤羊腿要让给我哦。”

少年依旧是愣愣的,似乎从没有想过,他会有一只烤羊腿。

他也从没有想过,他们会以商量的语气,和他一起来分配烤羊腿的归属。

他们……似乎把他,当成了和他们一样的……

人。

少年低低的垂下眼眸,些许发丝挡住了他的视线,也挡住了他发红的眼眶。

见他半天不动,温婉有些不耐烦,一手握住他的手腕,一手将羊腿塞进他掌心。

“趁热吃,一会儿冷了就没这么好吃了。”

很多年以后,当他再次回想这一幕的时候,还能清晰的记得,手腕上传来的,她细嫩手指的温热触感。

正是那股温热的触感,将他从地狱的深渊里拉了出来。

*

一大盘子的烤羊肉,被三个人旋风似的解决了。

温婉吃饱喝足,捧着小肚子,很没有形象的瘫软在椅子上。

“你烤的小洋洋真的好好吃,以后我们每个五天就吃一回,好不好?”

她眨巴着眼睛,盯着对面的少年。

少年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,别开视线,应了一声,“嗯。”

温婉一怔,“咦,你听得懂我们说话啊。”

随即,她又猛地一拍脑门儿,“对不住,你一直没说话,我还以为你跟哑婆一样呢。”

少年低垂着头,没吭声。

“那你叫什么名字,今年几岁了?”吃饱了,温婉要开始查户口了。

少年茫然的抬起头,拧着眉头想了半天,然后又摇了摇头。

温婉嘴角一扯,试探着问:“什么都不记得了?”

少年点点头,“嗯。”

温婉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,奶凶奶凶的双手叉腰。

“算了,反正我也要重新开始新生活的,咱们俩就搭个伴儿。那我帮你取个新名字,好吗”她乐呵呵的跟他商量。

少年这才抬头,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,可眼睛里闪过的一抹欢喜,还是被温婉敏锐的捕捉到了。

小样儿,还挺傲娇的。

温婉清了清嗓子,古灵精怪的逗他。

“你是我救回来的,你就跟我姓,你又不喜欢说话,只会嗯嗯,那……就你以后就叫温恩吧。”

她就随口一说,只是想逗逗他,等他反驳之后,她再认认真真翻字典,给他取一个好听的名字。

没想到少年反应很快的“嗯”了一声。

温婉:“……”

当事人都没意见,那这个名字也算是缘分,就这么定下了。

*

下午,温婉让沈舟请来了大夫。

大夫给温恩开了药方,又给了一罐外敷的膏药。

大夫:“他身上的伤都不要紧,只是这些疤痕怕是很难去掉。”

闻言,温恩倒是没什么反应,表情非常的平淡,似乎这些对他来说简直不值一提。

可温婉立刻就哀嚎了起来,“大夫,你想想办法啊,有没有什么美容祛斑的好药材?”

“不要藏着掖着了,我们不差钱,你尽管用。热血少年,正是青春好时光,怎么能留那么多疤呢。”

大夫许是没见过这么跳脱性子的姑娘,表情先是惊了惊,随即才说:

“老夫对这方面倒不是很擅长,城里的胭脂铺不知有没有姑娘需要的,你可以去看看。”

温婉顿感失望。”

大夫走了以后,温婉对着少年唉声叹气。

她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你放心,你既然跟我姓,那就是我的人,我一定把你养得白白胖胖、漂漂亮亮的!”

*

沈府书房。

坐在轮椅上的沈御,放下手中的书籍,目光犀利的看向金木。

“她真的是这么说的?”

金木硬着头皮点头,“千真万确。沈姑娘买了一个少年奴隶,还让奴隶跟她姓,还说少年奴隶以后就是她的人。”

说完,金木急不可查的抹了一把冷汗。

他好歹也是个副将,怎么就沦落到打小报告的人了,偏偏将军说小碗姑娘的事,事无巨细都得汇报。

沈御听完,脸色深沉,又气又担忧。

“一个来历不明的奴隶,她买了就买了,却带回家去养着?”

金木点头,“将军说得对,那我去查一查那个奴隶的来历?”

沈御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,应声道:“嗯,赶紧派人去查。”

金木领命,又想起一件事来。

“对了,将军。小碗姑娘让沈舟去胭脂铺里买去疤的药,胭脂铺里能有什么好东西,我记得去年京城赏了一批药,里面就有去疤的。”

他试探着问:“要不,我给小婉姑娘送些过去?”

自从大将军和小婉姑娘赌气之后,大将军心情不好,他们这些做下属的也是如履薄冰。

大将军不会哄姑娘,他们这些下属不得多上点儿心。




些许微风吹过,明明是个小小的桂花树,却依旧能让空气里都充满了甜香。

阿贵也是如此,不过是平凡人中的一个,如果不是那场漠北人的屠杀,他兴许已经娶妻生子,过着平淡而满足的生活。

只可惜……

沈御犹豫了一下,没有回答温婉,只说:“这个问题,你应该去问他本人。”

*

温恩洗完碗出来之后,就见温婉一个人坐在桂花树下发呆。

沈御不在,他紧蹙的眉头才缓缓松开。

“姐姐。”温恩在她身旁坐下。

温婉视线落在天边,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,她突然说:“恩恩,我们以后对阿贵好一点儿吧。”

温恩不明所以,露出茫然的表情。

“阿贵这小子,过得挺苦的。”温婉抿唇又道:“更何况,他今天还救了我的命。”

温恩闻言,先是一惊,然后便郑重点头。

“我听姐姐的,那我以后对他好一点儿。”

那时候,阿贵哪里想到,正是这看似闲聊的对话,在关键时刻竟然保住了他的命。

温婉拍拍屁股下的灰尘站起身,“今天晚上我们出去大吃一顿吧,我请客!叫上阿贵,我得好好感谢我的救命恩人!”

“好。”

温恩跟着站起身,乖乖的跟在温婉身后。

温婉边走边念叨:“顺便再给你和阿贵买几身衣裳去,你们这个年纪,就该好好拾掇一番,万一有哪个小娘子瞧上你们了,那不就能脱单了嘛。”

温恩听着,眸光暗了暗,却什么也没说。

不过,让温婉没想到的是,她随口一说,还真有小娘子找上门来了。

上门来的小娘子是住在隔壁街的,家里开了一家馒头铺子,许是温恩前几天去买馒头的时候,人小娘子就瞧上他了。

边城的确是民风开化,这姑娘提着一篮子馒头上门来,说是亲手做的,要送给温恩吃。

温恩当时脸都绿了,直接将馒头扔出去,还把小姑娘赶出院子。

小娘子委屈得捂脸直哭,温婉又是赔礼,又是道歉的,才把人哄住。

等小姑娘走了以后,温婉才狠狠地教育了他一顿。

哪有这么对待娇滴滴的女孩子的?

温恩平时很听她的话,也不知道哪根筋犯了,就这件事上,完全不给她任何交流的空间。

于是乎,两人像是在赌气,好几天没怎么说话。

*

一场秋雨过后,边城的气温降得厉害,原本就没多少花朵的小桂花树,彻底变成了光秃秃的树桠子。

人生苦短,何必为无关紧要的事过于烦心。

温婉好歹虚长温恩几岁,犹豫了一下,还是决定拿出做姐姐的气度来,想办法缓和关系。

她去隔壁叫了阿贵,准备一起去西街扛一只羊回来,拿一半做烤羊,拿一半来熬汤。

天一冷,城里想吃羊肉汤的人都想到一处去了。

卖羊的铺子前,人头攒动,一个个挑肥拣瘦的,老板一边切肉,一边吆喝,气氛十分的火热。

阿贵身形灵活,挤到最前面跳了一只最好的。

他正准备付钱,突然旁边出现一个满脸褶子的老妇人。

“阿贵?”老妇人似乎很惊讶在这里遇见他。

阿贵回头,看见老妇人的时候,一张脸都扭曲了一下。

“徐、徐姨。”阿贵硬着头皮打招呼,心虚的扫了一眼人群后方的温婉。

徐姨可是沈府资深的管事婆子,平时在府里的时候,徐姨没少关照他,所以他也不能连个招呼都不打。

徐姨诧异的问:“阿贵,你不是伺候主子去了吗?怎么会在这儿?”

阿贵惊出一脑门儿汗,将银子塞在老板手里,扛起那只羊就走,随口敷衍徐姨说:

“我就是替主子买羊来着,我不和你多说了,主子还等着呢,以后得了空,我再回去看你。”

徐姨“哦”了一声,看着阿贵扛着羊走到一位姑娘跟前说了什么,然后两个人就一起离开了。

温婉只当阿贵碰见个熟人,也没把这个小小的插曲当回事。

*

沈府后院。

一名大丫鬟将打听到的消息说给赵氏听。

赵氏端坐在桌前,闻言,好一会儿没吭声。

过了一会儿之后,她才悻悻的开口。

“徐嬷嬷真的是这么说的?大将军……在偏院里养了外室?”

大丫鬟有些犹豫,“倒没有明说是外室。可徐嬷嬷说,阿贵是大将军的贴身小厮,除了大将军不会伺候其他人的。”

“他毕恭毕敬的替一个姑娘跑腿,那姑娘还住在沈家的一个宅子里,所以那姑娘极有可能就是大将军的外室。”

赵氏叹了一口气,“大将军也是的,不就是一个外室吗?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,将军府十几个姐妹,多一个也不多,只要能替将军开枝散叶,我身为当家主母,自是替将军高兴的。”

大丫鬟却替主子不值,“话是这么说,可我们来边城这么久,将军却一次都没来过夫人的院子,保不齐是那个外室使了什么狐媚手段。”

赵氏:“倒也有道理。”

大丫鬟又道:“依奴婢看,夫人还是应该规劝规劝将军,好歹……雨露均沾,总不能让一个外室恃宠而骄,这要传出去,也是堕了大将军的威名,损了我们将军府的声誉。”

“规劝?你说得倒是轻巧,你又不是没瞧见大将军对我的态度,我哪里有那个资格去规劝他?”

赵氏虽然不算聪慧,可起码的眼力见还是有的。

大丫鬟想出个法子,“夫人,咱们不能明着劝,可以变着法子说啊。”

赵氏:“哦?”

大丫鬟:“您可以给将军说,为了那个外室的声誉,还是要尽早将人抬进府里来才好,实在不行,给那外室一个贵妾的名分。既卖了将军一个好,也让将军知晓夫人的贤惠,一举两得。”

赵氏思忖片刻,眼神亮了亮。

大丫鬟又补充道:“总归是个妾,夫人也不必担心她能翻出什么浪花来,只要进了府里,她本分还好,要是不安分,收拾她的法子也多得很。”

赵氏点头,“也对,放在眼皮子底下,总比放在外面要好掌控。”


即便温婉是个来自现代的灵魂,思想比之古人来得开放。

但是,以如此羞羞的动作姿态,被一圈人围观,还是会觉很不好意思。

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沈御,他手掌轻轻放在她后脑勺上,将她脑袋摁进怀里。

“别抬头。”

沈御低声说。

温婉一怔,随即心中升起一股子暖意。

关键时刻,他还知道保护她女儿家的脸面,还算有可取之处。

小师傅才十二三岁,哪里见过这种限制级画面,红着一张脸,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。

已婚妇人们却没什么顾忌,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。

“我滴个乖乖,还是年轻好啊,这小相公臂力不错,小娘子好福气哟。”

“话是这么说,可这里好歹是佛门清净地,做这种伤风败俗的事,是亵渎神灵啊。”

“我看他们生不出儿子,肯定就是亵渎神灵惹的祸。”

“年轻人,还是要节制,一会儿添些香油钱,给送子娘娘赔个不是。”

七嘴八舌的议论,落进温婉的耳中,哪怕她脸皮厚,也有些招架不住。

她的脑袋越埋越低。

沈御低头看了她一眼,然后锐利的目光扫向门口的众人。

他也懒得多费唇舌,脚尖一挑,将刚爬出洞口的小黑蛇踹了过去。

众人只见一团黑漆漆的东西扑来,仔细一看,竟是条小黑蛇。

“有蛇啊!”

胆小的当时就吓白了脸,也顾不上看热闹,人群立刻就散了。

小黑蛇被摔在门槛上,弯弯扭扭的挣扎着,往墙根爬走。

“可以下来了。”

沈御轻声说。

温婉略微抬头,见警报解除,这才从他身上下来。

她脸上还残留着一抹没来得及褪去的红晕,皮肤看起来粉扑扑的,有种暖玉的质感。

沈御眸子一沉,喉头有些干涩,吞了吞口水后移开视线。

温婉乐呵呵的拍他肩膀,“刚才谢啦,多亏你反应快,否则我丢人丢大了。”

沈御粗声粗气的应了一声。

经过温婉的计算,古墓的入口居然就在那个蛇洞的正下方。

温婉忍不住唏嘘,“这是有多大的仇啊,不但修建寺庙镇压,还引乌青鸟和黑蛇这些生灵来嚯嚯这个地方。”

沈御眉头微蹙,但终究没有多做解释。

温婉也不想知道太多,知道得越多,死得越快。

她转头问:“现在这会儿上香的人多,不是开墓的好时机啊。你怎么打算?”

沈御也知道人多眼杂,“这里离边城只有两天的路程,还算近。我可以从边城调人过来,不过……”

他顿了顿,意味深长的说:“我的人一旦动了,其他人……也会跟来。”

他说的其他人,应该是其他的势力。

虽然温婉不知道他们究竟要找的是什么,不过既然能让这么多人抢的,肯定不简单。

“所以呢?”温婉抿着唇问。

就不能直接说结果吗?

怪让人心急的。

沈御弹指在她脑门儿敲了一下,“性子这么猴急。”

“疼!”温婉拍开他的手,奶凶奶凶的瞪她。

沈御压低声音,“反正我们已经扰了佛门清静地,不如,干脆扰个彻底。”

温婉:“……”

他看她的眼神渐渐变得阴冷,表情也阴森森的,似乎憋着什么恶毒的主意。

温婉没来由的背脊一凉。

“我琢磨着吧,做人还是要有底线的,鬼神之说,必要的时候也可以信一信……”

她话都没说完,就见沈御走到房梁前,抬脚踹了上去。

她知道他厉害这么,却也没想到会这么厉害。

“咔嚓”

一根顶梁柱断为两截。

整个偏殿摇摇欲坠,在屋子倒塌之前,沈御一把搂住温婉的腰跃了出去。

巨大的响动,很快把庙里的人都引了出来。

围观人群里,有人认出沈御。

“呀,这不是刚才在偏殿里和他媳妇儿生儿子的年轻人吗?”

“偏殿里生儿子?这种事都干得出来!真不要脸。”

“看把菩萨气得,降神罚把房子都搞塌了!”

“天菩萨,没砸死这对不要脸的野鸳鸯,可惜了一座好好的偏殿啊。”

有沈御挡在跟前,温婉没有看见围观人群的刻薄嘴脸,但是不堪入耳的话还是一字一句的传到她耳朵里。

沈御眉头一皱,不着痕迹的将她往身后再藏了藏。

庙里的师傅们赶过来,脸色铁青,口中念了两句禅语,也没能控制住愤怒。

眼看几个师傅挽起袖子要动手,沈御赶紧开口。

“师傅们息怒,是我不对,偏殿我立刻找人来修,保证修得和以前一模一样!”

“另外,我再捐一千两香油钱,算是给菩萨赔罪。”

有钱能使鬼推磨,他这话一出,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。

一千两香油钱,这都够庙里的师傅们好几年的吃穿用度了。

怕师傅们不信,沈御当场就掏了一百两的银票递过去。

“这次出来得急,身上没那么多,回头我一定补上剩下的。”

“师傅们放心,我连夜就去找工匠,十日内定把偏殿重新修好。”

房子塌都塌了,事情已经发生,肇事者有能力赔偿,已经算是菩萨保佑。

师傅们也只有接受这个赔偿方案。

老师傅见多识广,见过人心险恶,怕他一去不回,就这么跑了。

“口说无凭,不如请你娘子在咱们庙里住一晚,等明日你把剩下的钱和修葺的工匠带来以后,再接你娘子回去。”

这是要把温婉当成“抵押物”的意思了。

人之常情,也不是不能理解。

温婉觉得,沈御留下她也无可厚非,毕竟她又不是他真正的夫人。

她对他来说,就是一个能寻龙定穴的工具人。

用工具人来换取师傅们的信任,很划算。

“不行。”

出乎预料,沈御居然毫不犹豫的直接拒绝。

连温婉都诧异的抬头看向他。

沈御声音冷冷的,“我夫人娇弱不能自理,晚上一个人留在这里,我不放心。”

娇弱不能自理……

这理由,嗯,很好很贴心。

老师傅眉头一皱,“可是……”

沈御取下随身玉佩,“这玉价值千金,我押在这里做信物。”

老师傅也是个识货的,接过玉佩看了看,喜笑颜开的答应下来。

沈御牵着温婉的手离开娘娘庙。

下山后,温婉到底没忍住问:

“刚才你为什么不答应老师傅,把我留下?你……是在担心我吗?”




他在首饰铺外捡到了温婉的菜篮子,他以为温婉在首饰铺里,所以义无反顾的冲进火场找她。

幸亏当时火势已经很小,否则后果不敢想象。

“傻小子。”

温婉抬手摸了摸他的脸,一股子暖意流经四肢百骸。

她心里五味杂陈,既为当时的情况感到后怕,又对温恩的这份情谊而动容。

在此之前,这个世界于她而言,无牵无挂,她孑然一身,除了和这里格格不入的价值观念,似乎一无所有。

而现在,这个世界上有了一个会为她的安危而赴汤蹈火的人。

“温恩,以后,姐姐带着你好好过日子。”

温婉笑着许下承诺。

温恩目光灼灼的盯着她,随即,乖巧的点了点头。

*

温婉替温恩烧了热水,他足足洗了一个时辰才从房间出来。

“过来吃饭吧,我做了你喜欢吃的回锅肉。”趁着他洗澡的功夫,温婉做了三菜一汤。

她招呼着温恩坐下,却发现他的头发还湿漉漉的。

“这么大的人了,洗个头发还不知道要擦干净水吗?”

她嘴上念叨着,手却已经伸到架子上拿下棉布,她将棉布盖在他的头发上,仔细的替他揉着头发。

她动作温柔,靠近的时候身上带着一股子桂花的香甜气息。

温恩余光看见她露出的皓白手腕,眼神颤了颤。

“姐姐。”温恩低低的唤了一声,随后抬手握住她的手,然后将一个手环戴到了她的手腕上。

温婉一怔,抬起手看了看。

手腕上,一条黑绳编织成繁复的绳结,绳结中间是一个黑漆漆的小铃铛。

她晃了晃手,小铃铛便发出清脆的声音。

温婉笑了,“这是什么啊?你做的?这铃铛黑漆漆的,哪里来的?”

一连三个问题,似乎是把他难住了,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一个。

他思忖片刻,只说:“你带着,我就能找到你。”

温婉不信,“这么小的铃铛,发出的声音也不大,距离远了也听不见啊。”

“我能听见。”温恩固执的回答。

“好吧,就算你能听见,可是……”她夸张的摇了摇手腕,“你这是把我当小猫小狗了啊,还戴个铃铛防走失?”

而且,一句话她没好意思问。

难道这个黑漆漆的铃铛,真的不是太从大街上随便捡来的?

万一真的是哪只小猫小狗掉的呢?

可这又是弟弟第一次送她的礼物,她也不能寒了他的心。

温恩抿着唇,委屈巴巴的望着她,“姐姐,我怕哪天突然就找不到你了。”

温婉:“……”

这委屈的眼神,谁能抵挡得了啊!

“我戴!”

不就是个小狗铃铛吗?她汪汪汪,还能学几声狗叫呢!

弟弟开心就好。

吃饭的时候,温婉突然注意到一个问题。

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,眼前的少年五官还是以前的五官,可皮肤没了蜡黄不健康的颜色,整个人气质也多了种说不出的感觉。

“恩恩,我怎么觉得你突然变好看了很多呢?”

温恩心虚的撇开视线,语气却很肯定,“没变。”

“没变吗?”温婉狐疑的嘀咕着。

温恩夹了一块肉放进她碗里。

温婉吧唧了几口,恍然大悟,“我知道你为什么变好看了!”

温恩心里咯噔跳了一下,瞪大了眼睛盯着她。

温婉:“一定是我们伙食好,每天给你吃好穿好,把你养胖了!皮肤也变好之后,自然而然就好看了!”

闻言,温恩先是一怔,随即便偷偷松了一口气。

温婉还在自顾自的制定美颜计划。

“我看上次周校尉给的祛疤药也挺有效的,你身上的疤痕都变浅了不少,回头我再去问他好点儿,势必要把咱们恩恩养成一个俊美少年!”

“到时候,我们恩恩就是这条街最靓的仔!”

“不过恩恩,就算你将来成了俊美少年,你也不能做持美行凶的狗男人哦,要对小娘子一心一意的。”

她小嘴巴拉巴拉的,一顿饭的功夫,已经畅想了无限的未来。

温恩从头到尾都很乖的听着,只是眼神越发温柔。

如果生活能像她描绘的那般,也许做个普通人,也不错吧。

“没有小娘子,只有姐姐。”

温恩收碗筷的时候,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。

温婉愣了愣,才反应过来他回应的是她说的哪句话。

“你这反射弧可够长的。”

温恩只是笑,接过她手中的碗筷就进了厨房。

*

三天以后,衙门张贴了告示,说是首饰铺的火灾是因为有几个小贼偷东西被发现,和主人家发生扭打时,打翻油灯后引起的大火。

首饰铺里一个老师傅、四个伙计和一名小贼葬身火海。

有小贼的同党还逍遥法外,衙门列出了奖金,只要能提供有用的线索,就能直接得到奖励。

小贼是假,杀人者是真。

那伙心狠手辣的人,也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。

沈御自从能走路之后,就很少待在隔壁院子,据说是重新住进了军营。

隔壁通常只有小厮阿贵在。

也不知道阿贵是不是得了沈御特别交代,每天都换着法子给温婉送点心。

各种各样的点心,温婉吃得倒是欢快,温恩不高兴了。

一大早,趁着阿贵来送点心之前,温恩扯着温婉出了门。

跟着他七拐八拐后,进入一条幽深小巷。

小巷尽头,是一家点心铺子。

温恩熟门熟路的走进去。

温恩买了点心,拿起一块递到温婉唇边。

温婉咬了一口,眼神一亮。

“好好吃!”

“你是怎么发现这家店的啊!”

温恩得意的笑了,不枉他找遍全城才找到这家店。

他捧着点心走在温婉边上,温婉吃完一块,他立马递过去下一块。

街角处,一辆马车缓缓停下。

温婉起初没在意,直到马车上走下来一个熟人,她才顿住脚步。

“周……”

她乐呵呵的扬起手,正准备跟沈御打招呼。

谁知还没喊出声,就见一个娇滴滴的姑娘走到他跟前,羞着一张脸和他说话。

那姑娘打扮精致,穿着鹅黄色对襟长裙,充满爱意的目光全都落在了沈御身上。

这是……有八卦啊!



相关小说

网友评论

发表评论

您的评论需要经过审核才能显示

为您推荐